這親成的, 著實倉促。

李如是也曾經幻想過她成親時的樣子。三媒六禮自是不必說，紅燭鸞帳，合巹美酒也是少不得的, 天一宗掌門的結親禮必然要十分盛大, 這是她給予道侶的尊重與寵愛。

是的，寵愛。李如是不知道日後的道侶會是什麽樣的男子, 但是算一算玄門同齡同輩份的青年才俊, 似乎沒幾個像她一樣單身到現在的，更何況大多是與她上過戰場的夥伴，兔子不吃窩邊草, 那道侶就只能在小輩裏找。

小輩嘛，年紀小, 自己作為長輩和道侶, 都應該多多照顧一下的。因此李如是那時便決定, 以後若是有了道侶, 定要讓他住天一宗正陽殿最好的主殿, 衣食用度也給他最好的, 若是他想要精進修為，李如是也會幫他, 盡全力滿足道侶的要求。他們必然會過得十分和和美美。

只是她沒想到，最後的結親禮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裏舉行, 四下裏什麽都沒有，只兩人身上穿的紅衣勉強應景。

宗離看上去也是一臉無措的樣子。李如是瞄他一眼，輕嘆了口氣，他們倆互通了姓名, 之前是合作夥伴, 宗離的相貌沒得挑, 天資也不錯，身上雖然沒有功德，但是也沒有冤孽，足以證明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......如此，也算不得盲婚啞嫁罷。只是確實委屈了他。

待日後有機會的時候，我必會給他更好的，旁人家道侶有的，宗離也一定要有。

李如是緩和了眉眼，上去扶了一把宗離，她的手柔軟纖細，搭在宗離手上時的動作很輕，宗離只覺得自己掌心似是捧了一團雪一樣的。

他眉目微揚，擡眼看著李如是，對面的女子仍是沒什麽表情，一點也不像是即將成婚的樣子，面上沒有喜氣，也沒有怨懟和怒意。宗離睫毛顫抖了兩下——他的未婚妻神色也太平靜了些，無端地叫人心裏堵得慌。

罷了，日後的路還長，慢慢相處就是了。

宗離一時間有些失神，看著李如是精致的眉目發呆，直到李如是的游戲面板發出嗡嗡的聲音，才回過神來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均覺得有些不對勁，這個聲音是......

“嘀——游戲bug已被修覆，直播間即將重新開啟，請玩家做好準備。”

李如是早想到這一層，神色也未曾慌亂，該做什麽還做什麽。宗離身上的紅衣有的地方本來是破的，但是他吞掉鬼丹之後，自身實力恢覆，衣服也變回原本的樣子了，紅袍金紋，襯得他膚色極白，很好看來著，只是衣角略有些亂，她便為他伸手整理，手拂過宗離領口的時候，她發現宗離的喉結動了一下。

李如是沈默半秒，收回了手：“行了，那...你看看我的衣服，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，我好整理一下。”

宗離搖搖頭，覆又答道：“沒有什麽不妥當，額......玄知，要不然你先看一下你的直播間？”

李如是不用看，也知道，彈幕肯定炸了。她低頭看了一眼游戲面板，伸手關閉了高級彈幕，這下子直播間清凈不少——高級彈幕是粉絲花錢買的，刷的是玄知美顏盛世這幾個字，說的是既定事實沒錯，可是十分浪費且沒必要，李如是是不想他們在這上頭花錢的。

【啊啊啊啊啊我老婆露臉了，我去，這臉這腰這身材，您是什麽神仙下凡嗎？？？？？？？】

【我老婆之前說自己什麽英俊瀟灑之類的，我那會真的以為她是開玩笑的，不說了，臉疼嗚嗚嗚嗚嗚嗚......】

【啊這？？？？不是應該叫老公嗎？我老公真的很姬啊大家不覺得嗎？就長發美人清冷年上永遠的神好嗎？姐姐我可以！】

【姐可妹亦可！老婆你看看我吧......講真的老婆這個顏真的是，沒有死角，氣質也賊好，紅衣穿在她身上真的好有感覺啊餵！】

【額，我想問的是，沒有人關註事業線嘛？我記得剛剛那個NPC好像說了，要成親才能走出這裏什麽的......所以玄知和宗離現在是要？】

李如是看見這條彈幕，念了一下觀眾的名字，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：“是的，現在我和宗離商量之後決定在此成婚拜天地，還請諸位為我們見證。”

宗離的眼睛瞬間就變得圓溜溜的，這...他以為玄知不會跟觀眾明說這件事的，玄知有很多粉絲，裏面好多人叫她老婆什麽的，也有叫老公的，這樣子的話對她不會有影響嗎？

李如是卻沒有多說，她掐著時辰算著良辰吉日呢，可不能耽誤了。和觀眾隨便說了幾句，她轉頭看向宗離。

“吉時到了，咱們進行儀式吧。”

兩人皆身穿紅衣，長袍曳地，李如是本來都做好下拜的準備了，可是宗離拉過了她的手臂。宗離一雙桃花眼朦朦朧朧的，不知道是高興地還是怎樣，他就用這雙桃花眼看著李如是，手指翻轉，指尖結出了一朵紅花。李如是看著他，眼眸和他的對上，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
“我知曉，正常的男女成親，都是要有鳳冠霞帔的，可我現在沒什麽首飾給你...你先戴著這朵紅花好不好？等出去了之後，我再為你尋漂亮的首飾給你帶上...”

宗離的指尖都在輕輕顫抖。看她的眼神更是濕漉漉的。李如是沖她的未婚道侶笑笑，隨後微微偏過頭，讓他給自己別上。

宗離得了令，高興的不行，他面皮顏色淺，害羞的時候簡直從耳朵紅到脖子根，給李如是戴花的時候，手還不小心擦過了她的耳廓。

李如是耳朵熱了，宗離的臉更紅了。再不拜堂吉時就真的過去了。

兩人正經了神色，在萬千觀眾的註視下開始行禮。

第一拜，拜的是天地，地宮內不見天日，因此他們正對著東方微微俯身一拜。

第二拜，拜的是高堂，李如是孤兒一個，宗離天生地長，倆人的親人都不在場，所以便對著游戲面板的方向微微俯身，算是對觀眾全禮。

第三拜，夫妻對拜，宗離看了李如是一眼，搶在她之前俯身，腰簡直彎到九十度，李如是怔楞一瞬，也俯身下拜，與宗離的高度齊平。

民間有這樣的說法，說新郎官要是比新娘子先低頭，那一輩子都要聽老婆話的，一輩子要當耙耳朵，這話李如是曾經在西南某個邊陲小鎮聽說過，那會也就是當個笑話聽了，誰知道今日還真的遇見這種情況了。

李如是不知道自己心裏現在是什麽感覺，只是覺得很放松很舒適。也許這場突如其來倉促決定的婚事，也不是一場壞事？

三拜之後，禮成，宗離看著眼前的，他的妻子，對著她緩緩伸出了手，李如是沖著他揚起一抹微笑，將手放了上去。

就在這時，地宮出現了微微的晃動，耳邊隱約有雷聲響起。

李如是知道，那是天道承認他們結為道侶了。這才算是真正的禮成。而很快，他們就能夠出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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